×

原爆被害者证言

“传承记忆” 宫川裕行—与父亲一同诉说女学生牺牲

宫川裕行(88岁,现居广岛市西区)

所有家人皆得救,却至今感到愧疚

 宫川裕行(88岁)曾在基町高中(位于广岛市中区)长年任英语教师,并同时在和平活动上倾注了心血。回忆起73年前的那一天,他说道:“5个家人都得救了。”然而,他至今未曾从“抱歉”的愧疚感中解脱。

 宫川的父亲造六(1975年去世,享年74岁)曾是广岛市立第一女子高中(简称“市女”,现舟入高中)的校长。1945年8月6日早晨,造六正位于距离爆炸中心约500米的木挽町(现广岛市中区中岛町),与7名教职员工和市女的540名1、2年级学生一同为了建造防火带而进行着建筑物拆迁工作。

 造六在集合学生后举行了早会,并在看到拆迁作业开始后,于8点左右因公事前往了广岛站附近的县厅学务科。在那之后不久,原子弹便在广岛上空爆炸。当时,只有13岁左右的少女学生们和造六的同事因受到热辐射和爆炸冲击波的攻击而全员遇难。

 造六的家位于距离爆炸2、3公里处的皆实町(位于现广岛市南区)。当时,只有宫川和母亲トモヱ(2004年去世,享年92岁)在家中。为了应对空袭,比宫川小两岁的弟弟前往了八本松町(位于现东广岛市)进行避难,而尚年幼的妹妹则被送至了造六的故乡香川县避难。就读于广岛高等师范学校附属中学(现广岛大学附属高中)4年级的宫川虽连日前往了附近的陆军被服支厂进行义务劳动,但原爆当日却因面部出现湿疹而在家中休息。

 当赤裸上身的宫川在闷热的夏日读着书时,传来了B29的轰鸣声。宫川表示,他当时嘀咕着“今天飞得可真低”,便去后院抬头张望。就在那时,他看到广岛市区窜出了仿佛直达天际的金黄色火柱,自己的背部和左脸颊也感到了炙热。

 在宫川恢复意识后,他发现自己倒卧在混凝土制的围墙与厕所的墙中间。他的脸颊、左手以及背部因烧伤而感到针刺般的疼痛。而眼前的墙壁在瞬间倒塌,家中的玻璃门、隔扇和障子也都全部被吹飞。放眼望去的光景犹如大地震过后一般。

 在听到母亲呼唤自己“小行”后,宫川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只见母亲トモヱ紧紧抓住门前田地的栅栏,浑身不住地颤抖。在家门口的横向小路上,涌入了从市中心而来的好几百人。每个人的肤色都呈乌黑,衣服也破烂不堪,看上去与赤裸无异。同时,从头到脚都沾满着鲜血,宛若幽灵一般。

 回家后的父亲同3人一起前往了比治山山脚处的防空壕避难。当地不断有浑身是血的人涌入,随即变得拥挤不堪。其中,有脸部被烧成血红的少女尖叫着,还有全身烧伤化脓的女性呻吟道:“好痛,请救救我。”然而, 谁都没有对其伸出援助之手。当时的众人已经脱离了常轨。

 第二天,造六前往了舟入川口町(位于现广岛市中区)的市女住宿,并埋头于确认学生平安情况等工作。在宫川至今悉心保管的当时的日记中,记录下了学生们的父母到访位于皆实町的宫川家询问“孩子还没有回家,有没有什么消息”后,消沉而归的情景。对此,宫川说道:“听说父亲在学校也时常受到家长责问,希望他 ‘把女儿还回来’。”

 在那之后,宫川升入了京都大学文学部。在美军占领下的1951年,京都大学的学生们参加了在京都市内的百货店举办的“原爆展”。宫川也与同伴一起,将他们从广岛和京都两地的被爆者那里直接听取的经历制成“原爆体验记”发行。

 在美苏冷战的背景下,爆发了朝鲜战争。期间,揭露原爆惨无人道事实的原爆展引起了极大反响。在与宫川一同活动的伙伴中,有之后成为著名作家的小松左京氏(2011年去世)以及中国文学研究者兼小说家的高桥和巳氏(1971年去世)。

 宫川在60岁时从基町高中年满退休后,加入了向修学旅行的学生讲述被爆证言的“诉说广岛之会”。在进行证言活动的同时,他还积极从事起在韩被爆者支援的工作,并多次到访当地,开展了医疗援助。对此,他说道:“此前,韩国被爆者一直被置于不顾之地。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在原爆之日到来前的上月中旬,宫川在和平大桥附近的市女慰灵碑前静静地双手合十进行了祷告。父亲造六在生前写下的市女同窗会的追悼记中说道:“即便时至今日,只要我每次经过和平大桥,眼前总会浮现出学生们的身影,寂寞的悲伤使我感到痛心。”已经迎来八十八岁寿辰的宫川深切地期望道:“即便过着并非特别的生活,只要每天能够安稳度过,便是最高的和平。希望永远不要再出现战争的牺牲者。”(桑岛美帆)

(刊登于2018年8月6日晨报)

Archives